翻译是一种文化行为,而不是一种文字行为。
我最近意识到,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译者。我们进行任何一种跨文化的活动,翻译文献/文章、舞者翻译舞蹈,歌者翻译音乐。有的东西虽是人类共通的东西,比如音乐中的节奏,舞蹈中身体的律动,文字中尤其是诗中朦胧的情感,但是由于文化土壤不同,需要解释,更需要还原场景(后面称为“在场”)的解释。
翻译是一种学习语言的最佳实践。这句话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但理解很浅。我甚至觉得,当像deepL这样的翻译工具达到炉火纯青之时,便再也不用麻烦人类去翻译了。但是,我忘记了翻译对我们来说,本身的目的。
如果是仅仅传递“意思”促成交流/交易,是的 mission completed。
但显然,人不只是靠翻译来交流(听起来好像是在完成工作),我们通过“翻译”来了解自己,只有带入自己才能够还原场景。
你有没有某一刻想融到一个节奏中?
我觉得,任何一种迫切想要传递共情的冲动或欲望,都可以是一种翻译行为。那些使人热泪盈眶,拍案叫绝,在脑海中反复咀嚼乃至带入梦境的东西。每当我的心告诉我:我从未见过这么美好的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翻译”了。
译者选择译谁同样因为其有过相似的经历(或时间的维度上你未来会有),是一种共振,一种急迫的要“在场”的冲动。我要还原你生活过的轨迹,即使我们未处在同一时代,物理相隔,从未有机会谋面。
翻译的时候,我会把自己带入那个情境中,像我之前翻译naval的「如何不靠运气变得富有」,每次最前面我自然地加一段结合自己经历的前言。
坦白说,有一些我译的并不好 (因为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或者说,那个瞬间,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翻译,只是因为感受到了震动。就像我在请以你的禅圆呼唤我中说到的那个起笔,未来的你告诉你:开始做吧。但没有告诉你原因,我也不知道它会到哪里。
声音中的另一种语言
我在读法国诗人&翻译家伊夫·博纳富瓦《声音中的另一种语言》译本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指引。这本书是在我打完疫苗后,路过一个咖啡馆时在它布满各国译本书的书架上一眼相中的。真奇怪,我明明是要去星巴克买咖啡的。
路过的咖啡店,书架上各种译本
声音中的另一种语言
我得说,在我读的为数不多的外文译本中,南大的两位老师(许翡玎 曹丹红)真的刷新了我对中文译者的认知,我第一次对一个译本不能自已。
言语的两个层面
博纳富瓦说,言语有两个层面:
日常(ordinaire)言语
* 依赖概念性思考
* 借助概念,我们可以创造被我们称为“涵义”的一切。因此我们才可以沟通。一说到树,你我都知道它的抽象概念(虽然你脑子里可能是楼下的树,而我脑子里可能是刚刚用过的🌲 emoji)。
* 日常言语反映着我们最为主观的渴望、最为自由的想象,都需要通过涵义才能形成并保持自我意识。
事物的无限性
* 一段直接体验
* 属于存在本质的独特性
* 无限是[[绝对性]]的因由。绝对的事物都有自己的场所与时间
涵义vs无限性
[[涵义]],或者说概念性思维,会扰乱我们与自身的关系。更确切的说,它将我们与我们自身劈裂开,因为概念性思维放弃了事物的无限性。
一方面,在我们身上,概念性思维通过客观认识计划,以及它在充满欲望的想象中的偏移,控制了我们的智慧;另一方面,我们会认识到自己是谁,我们是存在的,独特而有限的,与某个时刻,某个场所相连。
一方是一种抽象的思维,另一方是一种在世上的存在。还是树的例子,
我当然能够念出“arbre”(树)这个单词,并且不让这个词与我的生活或你的生活产生关联。现在设想一下,我一边说着“cet arbre”(这棵树),一边想你们指出一棵树,一棵特别的树,他就在那,在你们的面前。 于是,虽然使用的还是同一个词,但诸位通过这个词想到的,不再是我们之前被要求想象的形象与模式,而是树干,支撑着树干的树根,从树干散开的树杈,以及在一种无法描述的无序中舒展开来的树叶。这无序性是一种无法简化的方式,是它令一棵真正存在的树成为并只成为自己。
看!我家楼下的那树
词语的第二层无限性构筑了存在,而存在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专有名词。
他者的觉醒——创造「专有名词」
专有名词构成了他者的语言(l‘ autre de la langue),它是语言中的一片场域,你努力寻求进入其中,以便停止概念性思维的简单书写。这个词语的整体会根据个人的状况而变化,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然而正是在这种相对性上,词语创造了存在,也就是一开始就被概念消灭的东西。
这些专有名词,就是我们发自内心想要解读“美”的瞬间,就是有幸在场,共同经历时间和场所的人。比如,对我来说就是胖车库每一个专辑标签,写过的每一位独一无二的朋友。
我还想说点什么
所以,这篇文字还想说什么呢?胖车库之前因为翻译naval的「how to get rich」被一些人知道,虽然是一个容易被断章曲意的系列,但仔细看过的人应该知道这不是教你怎么赚钱的东西,而是一种「实践哲学」去帮助每个人实现 financial physical and mental wealthy。
naval最近的一期播客收录并回顾了之前关于happiness的讨论:什么是快乐?什么样的人不容易快乐?有哪些让他保持快乐的方式我们可以借鉴?我们最终会因为什么快乐?
happiness is[[PEACE]]from the mind PEACEis a state that everything is fine, you cannot work for it, what you can work for is [[UNDERSTANDING]]. I can be more productive even though I work less hard coz I made good qualityDECISIONS. Quality of decisions is everything. Through pure[[KNOWLEDGE]]we can achieve happiness while increasing our decision making capability,it will give us more time to read, it will be more effective and increase ourUNDERSTANDINGand it should increase our returns and earnings which we need to be financially[[FREE]].——naval
你会发现他通过「快乐」这个话题串起了他的包括投资价值观在内的「mental model」。就这些东西必须彼此相连,构成的整个context才会有意义。
我之所以去翻译、去还原他的东西,少做「总结」是因为,很多时候那些context是这些观点的根基。
Naval播客谈happiness
前些天一个媒体朋友要翻译naval的一个关于投资的thread,他觉得naval作为一个很“有名的投资人“应该被解读。我其实很开心,发给他我翻译的naval的专辑,也表现出想要和他讨论的意愿,但显然他没什么兴趣。我其实很希望他能了解多一些,naval不仅仅是一个投资人,他对财富、科学、成为自己、天使投资、实践哲学(正在翻译)等所有的思考融入在了这些tweet中。翻译这些字一点难度都没有,我们要传递给大家的是 “他”为什么会这样reasoning,他的mental model是什么。是的,坦白说naval的“观点”其实一点也不新鲜,也不首创。
不仅是这一条,twitter上面数不清的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人翻译。但是翻译“观点”这事,以后就是机器或算法做的事情,创造独一无二的“在场”才是人们的工作。很多翻译家都是榜样,像nick szabo 之与比特币,naval之于《the beginning of infinity》,博纳富瓦之于莎士比亚的诗,南大的两位老师之于《声音中的另一种语言》…
所以,与其丢给人们一篇文章说这就是总结的naval的投资逻辑,还不如直接写四个大字:买比特币。我觉得媒体应该反思自己做的事情,我们要做的不只是帮人们节省时间,比拼速度,而是怎么把最好的「在场」带给人们,表达某种渴望。